余元驾驶着汽车驶离城区，道路两旁的景色逐渐变得繁华起来。
“之前我们遇到过一个骗子，”余元边开车边解释说,“收了定金却没把解决，最后连人影都找不着。老板也是没办法才出此下策。”
车子拐进一个热闹的老旧小区，斑驳的墙面上爬满了岁月痕迹。
余元在一栋单元楼前停下，林晚钟刚下车就似有所感地抬头，六楼的窗口一个人影倏忽闪过。
余元锁好车，顺着林晚钟的视线望去，有些尴尬地用食指挠了挠太阳穴：“大师，我们上去吧。”
推开单元门，虽然外墙沧桑，楼道却是出人意料的干净整洁。每层三户人家，唯有602门前装着一个隐藏的监控摄像头，红色的指示灯隐藏在门顶的春联横批里。
余元在602门前站定，指节轻叩三下。门立刻就开了。
站在门口的女人戴着医用口罩，却遮不住眉宇间的憔悴。她眼下挂着浓重的青黑，额前的碎发凌乱地支棱着，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精气神。
“抱歉，”女人的声音透过口罩传来，带着浓重的鼻音， “最近感冒了。大师别介意。”
林晚钟微微颔首，目光敏锐地扫过房间各处，玄关处正对门口的摄像头，墙角伪装成烟雾报警器的监控设备，甚至电视柜上的娃娃公仔，玻璃眼珠里也藏着微型镜头。
余元给林晚钟倒了杯温水便匆匆告辞，临走时悄悄对女人比了个打电话的手势。林晚钟捧着水杯，看着坐在侧边沙发的女人不安地绞着手指。
“我姓严。”女人声音沙哑，口罩上方露出的眼睛布满血丝， “大师……见过妖吗？”
林晚钟点头。
“那您知不知道……”女人描述着，“有一种纯白的眼眸和毛发毛发，脸颊会浮现暗红色血管一样的纹路，额头还生着鹿角般的犄角。”
林晚钟放下水杯，“为什么要问这个？”
女人眼中泛起水光，看向电视柜上的玩偶，挣扎片刻后起身：“请跟我来。”她推开一扇紧闭的房门，动作迟缓得像在抗拒什么。
阳光透过纱帘洒满卧室，床上静静躺着的身影与女人描述完全一致的“妖”。阳光穿透她近乎透明的肌肤，整个人如同即将融化的冰雕。
“大师知道她怎么了吗？”女人声音发颤。
林晚钟上前检查，对方呼吸微弱到几乎察觉不到。“什么时候开始的？”
“已经快半个月了，突然昏迷……”女人的指甲陷入掌心，“这几天不知道为什么身体一天比一天透明……”
林晚钟摇头表示不知病因，转身将窗帘拉上，空调调到最低，说：“放在更冷的环境她会舒服些。”
“什么？”
“她是雪妖。”林晚钟取出手机，拨号前突然转头，“她是合法公民吗？”
严女士一怔：“这...有关系吗？”
“没什么。”林晚钟继续拨号。
林晚钟将手机贴在耳边，解释道：“我给相关单位打电话，他们有专门的医疗团队处理。”
女人的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声音发紧：“那……如果不是合法的妖怪会怎样？”
“按条例会被遣送去荒芜山脉采矿。”林晚钟说着，余光瞥见严雅瞬间惨白的脸色，不过现任妖王正好是雪族出身……
她若有所思地看向床上的雪妖，“你不知道她的身份？”
严雅神情恍惚地摇头。
五个月前浑身是血的原祝倒在自家门口，如果真是被追杀的逃犯……
这个念头让她胃部一阵绞痛。可无论如何，能活着就好，只要原祝能醒来，其他事情总有转圜的余地。
她望向床上近乎透明的身影，眼神不自觉地柔软下来。指尖轻轻拂过原祝额前晶莹的犄角。阳光穿过雪妖的睫毛，在脸颊投下细碎的虹彩。
林晚钟想了想，给温南枝发去信息。
管理局的人来的很快。
为首的刘队长刚踏进卧室，脸色瞬间煞白：“快！快点啊！”他的声音都变了调，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整个房间顿时陷入兵荒马乱。有人往原祝心口贴上冰晶状的电击片，有人往她口中滴入冒着寒气的药剂。严雅慌乱地想帮忙递冰袋，却被忙碌的医护人员撞得踉跄后退。
“为什么不第一时间上报？！”刘队长用手帕不停擦着额头的冷汗，制服领口已经被汗水浸透，“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季节？雪妖……你们——”
“她不知道原祝的身份。”林晚钟替严雅解释。
监护仪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声，刘队长几乎跳起来：“那你怎么不早说！”他指着林晚钟的手指都在发抖，“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都得完蛋！”
严雅小声说：“大师也是刚知道……”
林晚钟沉默地站在原地，眼睛瞥向一旁。男人焦躁地扯松领带：“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和妖族交代……”
“不好意思，刘队。”
一个清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温南枝不知何时站在那里。
刘队长的怒斥戛然而止。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是重重叹了口气：“你是温……是我太激动了。”
温南枝将林晚钟带到楼道间，午后的阳光透过磨砂玻璃窗洒落一地斑驳。林晚钟垂着眼睫，目光落在窗外摇曳的梧桐枝叶上，唇角不自觉地微微下抿，有些委屈。
“他只是太着急了。”温南枝抬手，指腹轻轻揉着林晚钟向下的眼角，“原祝是钦定的下一任妖王，要不是你及时发现...”她顿了顿，声音放得更柔，“你做得很好。”
林晚钟盯着自己鞋尖在地砖上投下的小小阴影，闷闷地“嗯”了一声。
“下次遇到这种事，”温南枝双手滑到脸颊两侧，没用多少力就掰正了林晚钟的脸，“记得第一个告诉我，好吗？”
两人回到房间时，医护人员已经将原祝安置在一个特制的冰晶舱内。透明的舱体表面凝结着细密的霜花，原祝透明的身体似乎有了实质。
严雅跪坐在冰晶舱旁，眼圈通红却强忍着没让眼泪落下。刘队长正在一旁低声和医护人员交代着什么。
就在刘队长准备下令转移时，冰晶舱突然发出"咔"的一声轻响。原祝猛地坐起身，苍白的指尖紧紧攥住严雅的手腕：“我不去！”
刘队长急得直搓手：“大小姐，您这身体状况……”
“我没事了。”原祝打断他，“是我自己太不小心了，学艺不精，以为到了九月就不用避热了。和你们没有任何关系。”
刘队长无可奈何地叹气：“至少要向您姐姐报备，而且每两天要去分局做一次全面检查。”
原祝轻哼一声，算是答应。严雅连忙拿来纸笔记下检查时间。
刘队长随即想到什么，看着原祝的脸色小声地说：“我们在普通人面前也要收敛一点。”
严雅急忙辩解：“就我一个人知道。”
待医护人员收拾完设备，刘队长挥挥手示意众人离开。落在最后的一个年轻员工突然红着脸转身，支支吾吾地对严雅说：“严、严小姐，我是您的影迷……能给我签个名吗？”
严雅刚要接过笔，发现自己的手还被原祝紧紧攥着。她轻轻拍了拍原祝的手背，雪妖这才不情不愿地松开。
签完名后，严雅将人送到门口，温声道谢。
原祝的目光在林晚钟和温南枝之间转了一圈，突然又直挺挺地躺回冰晶舱里，还故意把眼睛闭得紧紧的。严雅见状，忍不住轻笑出声。
“那我们先告辞了。”温南枝会意地拉着林晚钟往外走。
严雅连忙起身相送，在门口郑重地向林晚钟鞠了一躬：“这次真的多亏大师了。”
林晚钟摆摆手，刚要说些什么，就听见冰晶舱里传来一声刻意的咳嗽。严雅回头看了一眼，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掏出一张名片塞给林晚钟：“这是我的联系方式，以后有需要随时找我！”
门被轻轻带上的瞬间，林晚钟透过即将闭合的门缝，猝不及防地看见严雅俯身吻住了跟出来的原祝。雪妖苍白的指尖攀上人类女子的后颈……
“咔嗒。”
她站在原地，亲...亲了？！
脑中闪过无数最近网上看到的标签。
双女主？女铜？
所有碎片突然拼凑成一个全新的，具体的认知。
南枝走出几步发现人没跟上，回头看见林晚钟耳尖通红地僵在原地。
“怎么了？”
温南枝的声音惊醒了呆立的林晚钟。
“没怎么。”
林晚钟机械地被牵着走，脑海里不断闪回刚才的画面，目光向下，转到两人相牵的手上。
被握住的指尖微微抽动。
如果……她也是女同……
林晚钟摇摇头，这样的话就太冒犯师姐了。
林晚钟将手握紧了些，忍不住脸更红了。
下楼时，她们在转角遇见匆匆赶来的余元。余元手里还提着两袋食材，“大师，我买了些……”
“已经解决了。”林晚钟侧身让她通过。
余元点点头，三步并作两步往楼上跑去。
“大师……”温南枝喃喃，眼底泛起笑意。
“嗯？”林晚钟疑惑地转过头，脸红扑扑的，眼神清澈，像只懵懂的小鹿。
想起林晚钟被这么称呼时不自觉挺起的腰板，温南枝更觉得好笑了。“没什么。”她顿了顿，问道：“接下来呢？要去干什么？”
“回……”林晚钟下意识要答回学校，话到嘴边却突然顿住，“不知道。”
“我送你回去吧。”
温南枝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轻轻一按，路边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立即亮起车灯。
温南枝绕到副驾一侧，修长的手指搭在门把手上。林晚钟原本下意识要往后座走，见状只好乖乖钻进副驾驶。
车子平稳地停在学校门口，林晚钟慢吞吞地解开安全带。
"师姐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