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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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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王府门户大敞,卫玄青带着几个小太监一路畅通,行至前厅,才见人声鼎沸,一群僧侣分立两列合掌诵经。

小太监见无人迎接,清了清嗓子,高声喊道:“卫大人到——”

僧侣们纷纷侧目,欲屈膝行礼,却被卫玄青抬手制止。

诵经声又喃喃四起,在黑夜里传得格外远。

“卫大人,这王爷和世子殿下莫非是没听见?要不奴才再知会一声?”

卫玄青轻笑一声,“你好像比我还急?你声音这么大,谁能听不见?王爷抱恙已久,来不来都没什么要紧,至于世子,冥寿繁忙,总归需要点时间。”

谈话间,赵澜带着人从堂内走了出来。

卫玄青隔着帷幔看他,锦衣华袍,剑眉星眸,丰姿俊朗。

只是长开了些。

赵澜在两米开外停下,紧紧盯着卫玄青。

小太监们算得上机灵,一见到赵澜便跪下请安,卫玄青却只是微微欠身。

赵澜冷笑道:“百闻不如一见,卫大人果真和传闻所说分毫不差,金贵得很。”

赵澜一番话说得夹枪带棒。

卫玄青也不落下风,“没让世子失望就好。”

冥寿将毕,赵澜不想再节外生枝,“卫大人不远万里前来,就为了和我斗嘴?”

卫玄青笑笑,“当然不是,我是来为王妃祝寿的。”

一旁的小太监附和道:“陛下一直记挂着王妃和世子,这几日是王妃冥寿,皇上便在国库挑了些东西命卫大人送到西安,卫大人最是精通道法玄修,临走之前皇上还特地嘱咐让卫大人定要好好为王妃做场法事。”

越往下说,气氛愈发不对,章以年和姚韫脸色也变得极为难看。

冷风一扫,将地上的爆竹纸屑卷了起来,空中弥漫着淡淡的火药味儿。

赵澜眼神凝霜,比前些时日下得那场雪还要冷,“我娘亲信佛,不信道。”

卫玄青向前迈了一步,整个人沐在光里,灯火摇曳,映得那件紫衫熠熠生辉,蛇蝶痴缠,妖异邪魅,“世子,我今日哪里像个道士了,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我本来也没准备办法会,王妃既然信佛,那我必然不会自讨没趣,我今日是以卫玄……自己的身份来的,不是国师,也不代表皇上,我对王妃早有耳闻,仁善好施,刚烈无畏,我是真心想为王妃祝寿。

赵澜听完,脸色缓和了不少。

小太监见状,连忙将一个木箱捧到赵澜跟前,“这些都是卫大人在路上做的。”

木箱里塞了满满当当的纸活,金银元宝,仆人骏马,房屋船车,还有花草树木。

精巧细致又有新意,做工比白事铺的还要好上许多。

赵澜抬头看卫玄青,帷幔遮蔽,瞧不见真容,但那身衣服赵澜隐约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

“世子?”小太监看赵澜发愣,小心翼翼地出声提醒。

卫玄青把事做到这个份儿上,赵澜也没理由再阻拦,总归只是上柱香烧点纸活。

“跟我来。”

卫玄青在蒲团上跪下,捻了几支香拜了三拜,随后又将木箱里的那些纸活拿出来一一烧了。

赵澜跪在一侧,看福禄罐里火光明灭,灰烬复燃。

等那些纸活快要烧尽的时候,赵澜问卫玄青,“卫大人,我有一事不明。”

“什么?”

“在朝中当国师,还得学做纸活吗?”

卫玄青往福禄罐中丢进最后一个纸活。

是把纸伞。

“谁家不死人呢?”卫玄青语气平淡,听不出半点波澜。

赵澜见他这副无关痛痒的模样,也不再多问。

寒夜里冷风乍起,刮得枯叶簌簌作响,噪鹃凄厉鸣叫划破长空之时,后院戏班正好唱到“死生无见期,空留万种悲,枉罚下多情誓”。

卫玄青微不可见地抖了下。

赵澜敏锐,将一切尽收眼底,站起身紧盯着她,好似要灼穿层层叠叠的帷幔,“卫大人就这么见不得人?”

卫玄青起身和他相对而站,“我和世子萍水之缘,过了今日想必不会再见,为何要多此一举?”

赵澜笑笑,“那卫大人可以走了。”

“世子不请我喝口茶就急着赶我走?”

“卫大人什么好茶没喝过。”

“赵祈给你带的东西也不要?”

赵澜顿了顿。

“世子——,我做了宵夜,去吃点再守夜吧。”闻峤冒冒失失地跑了进来,襻带都没来得及解开,手应是被烫了,通红一片还带着几个燎泡。

闻峤见屋内的气氛不对,一时有点手足无措,愣在门口。

赵澜侧身跟卫玄青道:“出了寿堂左转往后就是书房,你在那里等我。”

说完便迎了上去检查闻峤的伤势。

卫玄青出门时,迎面而来的风撩起了他的帷幔,闻峤好奇心作祟,忍不住抬头去看,却正好和卫玄青对了个正着,两人隔着赵澜相望。

只有一瞬,风止幔落。

徒留闻峤一人发怔。

赵澜小心举起他的手看,“你这冻疮还没好,又添了烫伤,你能不能小心点,王府又不是没请厨子,闻峤,你有没有在听。”

闻峤这才回过神来,小声道:“欸,我没事,过几天就好了,世子你去忙吧。”

“哪里没事?我给你上药,你现在是王府的人,别再像以前一样糙。”

——————

赵澜才到书房,卫玄青就开口问他:“上完药了?”

赵澜冷声道:“这和卫大人无关。”

卫玄青全然不在意赵澜恶劣的态度,自顾自道:“他是世子的爱人?还是世子嫌长夜寂寞豢养起来的鸟雀?”

“卫玄青,不要以为我真不敢动你。”赵澜压抑的情绪如岩浆在地壳底涌动,只需最后一丝外力便会喷涌而出。

卫玄青像是没听到威胁,倚在圈椅上品茶,“我此次来西安,皇上让我给你带了京城王公侯爵们家中待嫁女儿的名册,说务必亲自交给你,现在看来是用不上了。”

赵澜冷笑一声,“那还请卫大人转告皇上,让他别再白费心思了,我不可能娶他看中的人。”

“一定。”

赵澜:“赵祈的东西了?”

卫玄青将小几上的木匣推给赵澜。

赵澜打开,其中是几个玛瑙小瓶。

每个小瓶上都写着小篆“和”。

卫玄青道:“启程前天,赵祈冒着大雨来找我,他说快开春了,你对柳絮不耐,西安风沙大,容易生癣,恳请我把这个带给你。”

这是赵澜从小到大的毛病,虽不严重,但总归难受,秦王和王妃寻遍名医,也不见好,只能稍稍压制,有一年在京城赵澜无意中去了间不起眼的小药店——和记,里面陈设布置其貌不扬但药居然有奇效,那年赵澜没犯柳絮癣,只是后来再去却发现早已人去楼空。

“和记不是早就倒闭了,我找了很久。”赵澜语气也缓和了些。

“那你得亲自问赵祈了,但赵祈做事一向用心。”

赵澜摩挲着小瓶,“赵祈、他还好吗?”

卫玄青答道:“和小时候没差,长高了些,命也变硬了。”卫玄青好像想到了什么好玩儿的事,不禁笑出了声,“世子啊,有功夫跟我打听,还不如给赵祈回信,万一那天赵祈在京城死了,你也能少点愧疚不是?”

话音刚落卫玄青便要起身离开。

走到门口时卫玄青停住了,屋内很静,布料摩擦声都清晰可闻,霎时,中厅的蜡烛燃尽了,只有门口立着的银仙鹤烛灯在苟延残喘,摇曳生姿,欲坠不坠。

光线将书房划分成两处地界,泾渭分明,卫玄青站在亮处,赵澜端坐昏暗。

卫玄青突然开口道:“赵澜,有些鸟是关不住的,哪怕轻弱哪怕稚藐,它要的依旧是苍天碧海,硬要把它囚于笼中,怕是活不了多久,人不能太自私,明明是鹰隼却非要自困愁城,末了又觉孤俦寡匹得抓个金丝雀给自己暖身子,有意思么?别哪天被啄瞎了眼,那就不好玩了。你们赵家实在太瘟,于万人之巅,享荣华富贵,到最后又有几个得了善终,还不是落得个形影相吊,鳏寡孤惸的下场,若不是真心何必拖累旁人。”

言毕,门吱呀一声,灯灭了。

只留赵澜被黑暗裹挟吞噬。

赵澜俯身拿起小几上移了位的画册,翻了几页,夜色如漆,定然看不清楚,但赵澜心知肚明。

前些时日闻峤看了赵澜的几幅丹青,一时兴起,动了画图的心思,赵澜便准备了画本,左页归赵澜,右页归闻峤,两人合画,到时候想个好名字作成个册子。

赵澜熟稔,画得多是花鸟虫鱼,而闻峤只画英雄豪杰,虽然工技拙劣,但他总是尽力画到最好,还会题上几句壮志豪情的诗词。

赵澜问过他,为何偏画这一种。

闻峤笑着回答赵澜,因为自己也想做英雄,然后又跟赵澜说,他想好画册的名字了,叫“吾愿集”。

赵澜顿了下,提笔在扉页上写下了“吾愿集”。

截然不同的画种,霄壤之别的画工,就挤在这一本册子上,闻峤很是钟意,常常拿出来翻看。

——————

闻峤在半梦半醒中被人从背后环住了腰,赵澜把脸埋在闻峤的颈窝,细密湿润的气息尽数洒在颈窝上。

闻峤这时有了动静,吐出几句含糊不清的呓语,“世子?今日不用守夜了吗?”

“闻峤,在我身边。”赵澜闷声道。

赵澜等了很久,怀里的人没有任何动静,赵澜抚上他的发顶,心里约莫着闻峤这几日应是和自己一样累。

今晚种种让赵澜深感疲乏,但今夜是冥寿最后一夜,赵澜便准备起身去寿堂,忽然闻峤转过身子,把赵澜反搂在怀里,抬手搭上赵澜的背脊,像哄孩童般轻轻拍着他,声音含混却轻柔,“静渊,我在了,别怕。”

赵澜心底酸得厉害,理性抑不住情绪,五脏六腑都开始灼烧,他将闻峤稍稍拉开,坐起身子,俯首吻了一下闻峤的额头。

闻峤也清醒了些,眼睛很亮,还蒙着水汽,像一池微波粼粼的春水。

赵澜伸手遮住闻峤的眼睛,细密柔软的睫毛搔刮着他的掌心。

又想亲。

赵澜低哑道:“睡吧。”

闻峤轻声说:“嗯,去寿堂多穿点,晚上风大。”说完闻峤又接着问,“对了,世子,今日那个在寿堂带着帷帽的人是谁啊?”

“卫玄青,当朝国师。”

闻峤把赵澜的手扯了下来,眼神放空,脑海里不断闪回方才在寿堂的景象,半响才出声,“他好漂亮,他的眼睛也好漂亮,像、像翠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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