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族再也没有战神了。
雪姬一时不知是哭是笑,嘴角挂着苦涩的笑纹,道:“你这个挨千刀的,就知道逞英雄。”
她也不顾一切地跟随着他跳进了传送法阵。
洛尘关闭了法阵,清俊的眉眼却一直望着此处,忍不住问道:“星若,你也会一直追随我吗?”
无忧宫的瘴气再一次浓重,鲛珠发出微弱的光芒,朱颜花的枝蔓缓慢张开,红色的丝线将星若困住,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星若感到心痛如绞,她捂着胸口,心一点点的坠落。
他没有来。
为什么会这么痛呢?
她感到脸上有冰凉的触感,伸手一摸,原来竟是她哭了。
窸窸窣窣的声音传过来,星若惊喜地站起来,一迈步却差一点摔倒。
绿菀将手中的水盆放下,道:“星若,你不会端坐了一整夜吧。”
她手轻轻一挥,红色的丝线立刻消失,星若的身体露出来,灯笼般的花朵轻轻摇晃着。
星若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绿菀将星若扶好,把发簪一个个拔下来,动作中不免有些粗鲁,她望着星若脸上的泪痕,无声地叹气,心中憋闷不已。
绿菀道:“泠夜没有来。真是个混蛋,害你苦苦等了一夜。”
星若失望极了,道:“也许是有事耽误了。”
绿菀忍了忍,将鲛珠扔在地上,又踩了两脚,道:“我都看到了,羽希公主待在暝血宫中,一晚上都没有出来。泠夜就是个处处留情的登徒子。”
星若低下头,一时无言。
她对泠夜的依赖,是从什么开始的,已经记不得了。好像无论何时,只要她回头总能见到他的身影。
从一开始的排斥,到习惯,再到喜欢。她还以为他也是如此。
但还有另一种可能。
因为有缚言令,泠夜不得不跟着她,保护她,在他心里,其实是很想摆脱她的吧。
绿菀摸了摸她的泪痕,道:“公主大人,我们回花界吧,我一定想办法医好你的眼睛。我们不在这里受委屈了,好不好。”
星若笑地勉强,道:“总要说声道别的话。绿菀,我想最后再见他一面。”
乐安提着新打来的梵净湖水,恭敬地站在殿外,道:“星若公主,魔尊关心公主,托我来问问,您的眼睛怎么样了。”
绿菀推开门,冷着脸道:“哼,把湖水提进来,一点都不能洒。”
乐安听令,将桶里的水倒入水盆中,用锦帕浸湿了,小心地敷在星若的眼睛上。
星若的眼睛顿时感到无比刺痛,如针扎一般,忍不住喊出声:“好疼啊。”
绿菀手中端着刚做好的甜汤,一听到动静立刻冲进来,将乐安推倒在地,怒喝道:“你对公主大人做了什么?”
乐安惊吓不已,道:“奴婢什么都没做。星若公主,你哪里疼啊。”
正在暝血宫中开朝会的泠夜,也感到双目刺痛,他闭上眼睛,很快消失在众魔之前。
魔尊突然消失,引起了在场魔族的猜测和恐慌。
无墟长老大声问道:“我刚看到,魔尊的眼睛变红了,可是身体有什么不适。”
雁回站出来,回道:“魔尊多日来不眠不休处理公务,也需要休息,今日大家都散了吧。”
无墟长老反驳道:“不是处理公务,是研读医书,星若公主眼睛看不到,魔尊十分担忧。”
众魔总结道:“原来是为了星若公主啊。”
“想不到,魔尊竟然痴情到这个地步。”
“看来很快,魔界就要有一场喜事了。”
雁回气愤地盯着无墟长老,一张狐狸脸总是笑盈盈的,不知道憋着什么坏。
无忧宫中,乐安蹲在墙角瑟瑟发抖,绿菀气急撸起衣袖,眼看就要暴揍乐安一顿。
星若眼睛红肿,什么都看不清,只好劝道:“绿菀,你先不要冲动。事情还没查清楚。”
绿菀抢白道:“有什么可查的。这个奴婢嫉妒您,非要让您眼睛瞎了。”
绿菀手中的藤条狠狠抽打在乐安身上,长长的血痕触目惊心,乐安疼痛不已,却无处可躲,只好一遍遍求饶道:“求星若公主饶了奴婢吧。真的不是我。”
“住手。”
泠夜踏入大殿之中,藤条顿时被焚天业火吞噬,乐安不断抽泣着,万般委屈全都涌上心头,冲过去扑到泠夜的怀里。
乐安哆嗦着,道:“魔尊,奴婢真的没有做。奴婢差一点就见不到您了。”
绿菀嘲讽道:“抱得好紧啊。还说自己没有僭越的心思。”
星若心下凄凉,缓缓道:“泠夜,是你过来看我吗?”
泠夜推开乐安,小心翼翼地将星若眼前的白纱摘掉,看到原来白净的双眼,此刻一片血痕,血泪从眼眶中滚落,竟有触目惊心之感。
他有一瞬间的不知所措,但很快,有说不出的心痛,有排山倒海的自责,源源不断地涌上心头,深邃的眉眼中寒意袭来,如同冰原之地的皑皑白雪,万里冰封断绝人迹。
乐安被吓到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紧张地不知道说什么。
她泪如泉涌,一遍遍地重复:“奴婢没有做。奴婢真的没有做。”
在无忧宫外,乐安全身颤抖地跪在青石板上,不敢抬头。无墟也赶过来,望着星若眼睛上的新伤,不免有些诧异。
他问道:“乐安,这些日子,梵净湖水都是你打来的,对吗?”
乐安点头,又摇头,道:“是奴婢打来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星若公主的眼睛会变成这样?”
羽希也赶过来,一脸紧张地走到星若面前,喊道:“天啊,星若,你的眼睛?怎么会这样?”
她的眼睛美若琉璃,带着三分破碎感,一双若蹙非蹙的新月眉,如山间最轻薄的一缕清风,时而温柔,时而沁凉。
星若听到羽希的声音,整个人都紧绷起来,容瑄的死,如一座巨大的牢笼将她牢牢困住。她无法原谅自己,也没有勇气面对羽希,心中的愧疚和自责,让她坐立难安无地自容。
无墟施法,手掌上流淌过梵净湖水,鼻尖一嗅,道:“魔尊,这水中被人投毒了。原本星若公主的眼伤并不重,这下就麻烦了。”
羽希一听,一大滴眼泪落下,如璀璨的水晶,道:“是谁如此狠毒。要害我们星若。”
君衍一直跟在羽希的身后,清俊的脸上越来越扭曲。
他忍不住拆台道:“星若血洗幻海。你就一点都不恨星若?是不是有点太假了。”
羽希二话没说,对着君衍的侧腰就是温柔一拧。
他的脸顿时红的像龙虾,忍不住捏紧春晓扇。
下手这么重,还是不是女人啊。
可是好喜欢~~~~~
怎么办?
泠夜的目光扫过众人,威压之势袭来,浓郁的魔气从脚底生出,无一人再敢造次,顷刻间鸦雀无声。
绿菀也连忙跪下认罪,她道:“魔尊,绿菀有错。没有照顾好公主大人。”
泠夜问答:“乐安,下毒之事,你可做过?”
乐安拼命摇头,道:“奴婢就是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啊。”
绿菀指控道:“除了你,还会有谁?你以为星若死了,魔尊就会抬举你。你就生出妄念,做出如此恶事。真是太可恶了。”
乐安跪爬到无墟长老面前,哭求道:“长老曾经和奴婢说过,星若公主是魔尊心尖上的人儿,让奴婢好生伺候。奴婢怎么敢下毒,求长老救我。”
无墟冷漠道:“乐安,做错事就要受到惩罚。本长老也不能包庇你。”
他心中自有打算,只能牺牲乐安,一个无足轻重的侍俾而已。
羽希和星若这两人的争斗,也乐观其成。
泠夜道:“乐安,本座就将你逐出魔宫。”
绿菀否定道:“魔尊,太便宜她了吧。星若的眼睛伤的如此重,一定要这个魔侍血债血偿。”
泠夜问道:“你待如何?”
绿菀狠心道:“挖出她的眼睛。”
乐安哭求道:“求魔尊开恩。”
羽希看出星若的不忍,忙制止道:“魔尊,星若心地善良,不会同意挖她的眼睛的。逐出魔宫便是。”
泠夜道:“准。”
乐安抽泣地站起来,眼泪噼里啪啦地往下掉,最后望了一眼魔尊泠夜,被魔界将士推搡着赶出了魔宫。
有苦难言,心中有万分不舍,终究还是人微言轻,成为一场阴谋的献祭者。
神界的凌霄殿中,司命星君正愁眉不展,他发现最近星辰异动,紫微星隐隐被魔障所困,进行了一场占卜,结果是神界会有一场大灾难。
司命星君特此参见天帝洛尘,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洛尘神色从容,道:“司命星君,上观星象,可是有什么发现?”
司命星君惶恐道:“紫微星带上了魔气,这可是大不详之兆啊。”
洛尘长眉一挑道:“哦?司命星君要如何解除星象之困?”
司命星君磕磕巴巴,额头上的虚汗都冒出来了。
紫微星是帝星,帝星有变,事关六界苍生,不可谓不重大。
现在帝星沾染魔气,如此异相,如果不尽快解决,恐怕魔族大兴之日就要到了。
可是帝星所指之人,究竟是谁啊。
洛尘长袖一挥,道:“司命但说不妨。”
司命星君吞咽着唾沫,什么都不敢说。此时大殿之外传来激烈争吵的声音,声音越来越大,两个人影一前一后直接进入了凌霄殿。
玉衡一脸严肃,脸颊红彤彤的,也不知道是羞是怒,胸前的衣襟被扯开,头发也乱糟糟的,乍看之下,形象十分孟浪。
碧霞跟在后面,看上去十分疲惫,张了张嘴,声音也十分嘶哑。
“快,给我一杯水。这个犟驴。我是管不了了。”
司命星君贼精一老头,立刻道:“原来是玉衡星君啊,看来你们的事更紧急。我先撤了。保证什么都不会向外说。”
洛尘的视线在二人之间扫过,目光轻柔下来,道:“怎么,你们吵架了?”
碧霞立刻赔笑道:“是啊,玉衡非要找天帝评理。也不知道怎么了,他最近都不结巴了,我竟然说不过他。哈哈哈”
玉衡只有独自面对碧霞时,才会因为心中爱慕之情,紧张地说话不利索。
洛尘调笑道:“哦?玉衡可是受了什么委屈,找本君诉苦吗?”
玉衡正色道:“不是的。我来找天帝,是为了战神摇光。”
碧霞连忙拉住他的衣袖,道:“对啊,说起来摇光战神,真是好久不见了。那个,我们先走了。”
玉衡用力拂下碧霞的手臂,问道:“天帝为何将摇光流放蛮荒之地?”
洛尘目光威严,反问道:“有何不可?”
玉衡气愤不已,道:“摇光为了神界,多次对抗魔族的进攻,几次都是身负重伤,死里求生。不管摇光犯了什么错,天帝都不能寒了众将士的心。”
洛尘目光不躲不避,道:“摇光和魔界中人私通,触犯了神界律令,本君只是小惩大诫而已。”
玉衡步步紧逼道:“摇光自毁神窍,到底是受何人胁迫?天帝,你可知,摇光被流放,神界相当于自毁一臂。真正获利者,是魔族!”
洛尘眼眸微眯,不悦道:“玉衡上神是在责怪本君?”
碧霞假笑地应付道:“怎么会?玉衡和天帝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感情比海深,怎么会责怪天帝呢,顶多算是友善的提醒。”
洛尘宛然一笑,道:“如此,本君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