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多少次了”
“怕有十来次”
“说是去疗伤，可看那伤口都烂得能见白骨了”
“嘘，小点声，她怕是惹了不该惹的人，咱们离她远点”
咔嚓……
门再次被打开，来者左右环顾，目光又落在角落奄奄一息的勿儿。
领头的挥挥手，身后两个随从便上前架起勿儿。
勿儿早已没了气力，却还是挣扎了几下。
无济于事。
被绑在坐在椅子上，手脚都要上锁，然后就是……
上药。
便是经历了这么多次，还是无法忍受这样的疼痛。
拼命强忍着，紧咬着唇瓣，手紧紧握起拳头，指甲好似要刺穿手心，但……
这样的疼痛远远抵不过药撒在伤口难熬。
勿儿大口大口呼吸，也只有这样才能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可是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
目光垂落，浸染血渍的衣服，勾起丝丝缕缕画面……
这是小疏买给自己的，弄的好脏啊，这个洗的掉吗。
“阿寂”江韫霜起身，走向她，伸出折扇轻轻挑起她的脑袋。
“多日疗伤，怎么觉着你倒越发虚弱了”
明知故问，不过是一番嘲讽罢了。
“……”
细细端详起她发丝下的眼睛，有那么一刻江韫霜还是恍惚了。
说到底是她的转世，即便容颜已改，还是时不时能看见她的影子……
应该怀着怎么的感情去见她才合适，江韫霜苦思冥想。
自己是爱她的，不对……
应该是厌恶……
厌恶为什么她可以那么逍遥，为什么那么天真烂漫，为什么总是冲着自己傻笑，为什么要用她那双眼睛看着我……
江韫霜猛地抬头，向后退了几步，还未从这复杂的情绪中抽离。
一人便慌慌张张跑进来，禀报道：“江，江小姐，外面来了两位仙官，在那大声叫嚣”
江韫霜似乎早已料到，只是轻唤了一声云儿。
云儿收到指令，带着几号人出去了。
“阿寂”江韫霜不禁感叹，“为何总有那么多人想要将你我分离”
“阿满”木惜面露担忧，“这般会不会太过声张了”
“怕什么，就得让他们知道，林清寂是我的人”
“……”木惜看了一眼遥满，不再说话。
怎能不怕，如此一来，一切都被抬到明面上。
阿满也会成为众矢之的。
“你紧不紧张？”遥满突然冒出这一句。
木惜不解看向她。
遥满不紧不慢解释道：“毕竟故人相见，怕不是要相看泪两行”
“……”木惜轻叹，“若是你说我与阿寂倒有可能，要是阿霜……”
木惜不再往下讲，她太清楚江韫霜是什么性子的人，就是因为太了解，所以终究形如陌路。
于是转移话题道：
“况且那也不过是我的一段经历，就如你说的，我不是尚汐……”
“你不是她，但在林清寂面前，你必须是她”
“何须自责”遥满蹩脚地安慰道：
“你不是尚汐，可若是你，也会这般做，她受了你的恩，她想还，便让她还好了”
“……”
木惜沉默不再作答，只是柔和地注视着她。
可若是有得选，那情愿什么恩都不要。
“何人在此闹事？”云儿左右环顾。
“他是没禀报吗？”遥满厉声道：“天界仙官前来，还不将门敞开迎接”
“……”云儿掩面笑了笑，“奴家还想是哪位仙官呢？”
“原来是遥满上仙啊，这次可是又有什么血妖，想与我家主子交易”
“……哼”遥满手插着腰，“有也不给”
“还有，将她还与我”
“嗯？”云儿不明所以，“上仙所说的，不会是林清寂吧”
“不然还能是谁？”
“天界仙官皆是这般的作风吗？”云儿轻蔑看着她们，“白纸黑字亲手画押的，银两也交全了”
“岂还有反悔的道理”
“确实不该”遥满丝毫不慌，若是理亏，自然不会找上门来。
“只是上面也写了，若是你们待她不好，我随时能反悔”
“银两也全数带过来了”木惜掏出一袋银子，补充道：
“另外还添了三百两”
“上仙哪里知道……”云儿还想狡辩，却被遥满打断。
“自然知道，你们也不过是泽雨座下的，我想知道什么不能”
“……”云儿轻哼一声，“遥满上仙真是，好本事”
“只是，我偏不给，你能如何？”
“不给？”木镯开始发光，接着手上幻化出凝暮弓。
“你也不介意我给你点颜色瞧瞧吧”
“阿满”木惜将手搭在她肩上，欲要说些什么。
“你躲到一旁，免得……”
唰——
还未等木惜反应过来，遥满便将她拥入怀，向后转了几圈。
定眼一看，又是飞镖，真是挑对人了，冲着木惜，倒是一试一个准。
又来了。
“你到一边去！”
遥满推开木惜，手中化剑，上前接招。
“侧边！”木惜看着冲过来的云儿，忍不住提醒道。
不对！
朝这边来了！
木惜向后退了两步，从怀中掏出一堆符箓，越是紧张，便越难找到……
找到了！
手里化形白玉簪，轻点符箓，再转身躲了攻击。
铮铮——
手中剑落地，云儿似丢了魂一般，一动不动。
她中了幻术，怕是一时半会出不来了。
“干的好”遥满解决了最后一个人，欣喜地奔向她。
遥满难得一见的夸奖，弄得木惜羞涩地笑了笑，才答道，“能帮上忙便好”
若非云儿轻敌，怕是不能这么顺利了。
“江韫霜的心腹，留着也是个祸害”遥满举起剑欲要斩下去。
一把匕首唰地从侧边过来，遥满轻松躲过，盯着那把深陷地底的匕首。
“没事吧”木惜担忧上前。
遥满摇头，看向江韫霜。
“我的人”江韫霜倚靠在门栏旁，轻摇扇，“自然由我处置”
“就不必劳驾上仙了”
“原来江小姐也懂得怜惜手下人啊”
“……”
“原本想着银两全数退还，而今看来也不必了”遥满左右环顾，才道：
“你们早就设好陷阱，等着我们跳呢”
“上仙说的哪里话，这里是血妖重地，戒备自然要森严了”
“哼”
便是血妖重地，也不会放精兵守着，那般耗费人力，若不是时间紧迫，自己真想与她争上一争。
遥满别过头，不理会，道：
“废话少讲，快将人交出来”
“交人可以”江韫霜爽快答应，“只是也得看她愿不愿意与你走”
“……”
勿儿被推了出来，衣服上浸了一层又一层的血渍，被折磨多日，早已没了精气神。
木惜深吸一口气，拉着遥满的裙角，暗暗提醒。
遥满心领神会，江韫霜必定用了什么作挟，此刻就看林清寂到底是如何想的了。
“林清寂”遥满喊道，“你随心而行，任何后果，我都担得起”
“阿寂”江韫霜将手搭在她的肩，“你来说，是要留在这还是随她们去？”
“……”
张口无声，勿儿颤颤举起手指向对面。
“……阿寂”江韫霜暗暗使劲捏住她的肩，“莫要忘了我与你说的”
勿儿吃痛咬了咬唇瓣，手不肯落下，倔强地指着对面。
“事已至此”遥满得意道，“江小姐，让人吧”
江韫霜俯身在她耳畔低语道：“我说到做到”
不过是一只血妖罢了，天底下这么多，总会有那么一只，像她一般。
江韫霜不再过多计较，放开了手。
不过此话确实有些作用，勿儿的身子不禁颤了颤。
但还是一声不吭随她们走了。
天色渐晚，彩霞披身，也算是，大获全胜。
“咱们先去梳洗一番”木惜规划着，“再带你去见他们”
勿儿：“……”
狼狈模样尽收眼底，遥满有些不满，“如若当初你听我的，何苦来受这一遭”
“他们……”勿儿终于开口说话，“你们也能救吗？”
木惜扭头看了看遥满，见她沉默，于是也跟着不说话。
“你们不是天界仙官吗，权利不应该很大吗”勿儿继续说道：
“为什么，连最低等的血妖都救不……了……”
“谁救不了了？小看谁呢？”遥满不屑，“你等着，我去去就回”
“哎”木惜伸手欲要阻止，可看到她决绝的身影，手又停在了半空。
其实心里也很期盼能救他们的，自己这么努力，这么努力地想要成为仙官，不就是为了能消除世人对妖族的偏见吗。
可是……
好像也如从前一般，无能为力。
容不得这般低沉，木惜整了整心情，上前推起勿儿。
“我先带你去梳洗吧”
看着林清寂这副摸样，木惜心也跟着痛着起来。
说到底是经历，可这些也并非虚幻。
那时阿寂尚且年幼，待她如女儿，如妹妹，如亲人一般。
这份感情，怎能说没就没……
“……我应当早些来看你的”木惜眼里蓄着泪，“可我心中总觉着羞愧”
“总觉着什么都没做好……”
“你做的没什么不好的”勿儿微微抬眸，“尚汐阿姐，我们也该向前看了”
“……”眼里的泪终究落了地。
先前相见分明还是放不下的，如今说这话，她在怪我，怪自己用这个欺瞒、利用她。
可，事实就是如此。
木惜在她身后，不动声色拭去泪水。
轻声应和道：“确实该向前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