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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第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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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好物不坚牢,纵使沈确有千般万般的不舍,天色也渐渐暗沉,星子一颗两颗悬挂在天上。

街市之上,白日的喧嚣渐渐褪去,行人渐没,只余三三两两的背影,在昏黄的光晕中匆匆而过,街边的灯笼依次亮起,仿佛在等归家的行人,将青石板路映照的斑斑驳驳。

沈确与江绾依并肩行在秦淮河畔,清辉映在水面,波光粼粼,云霞锦履踩在青石板上,空气中只余单调的脚步声。

沈确微微垂首,目光始终落在前方不远的地面,双唇紧抿仿佛锁住了千言万语。江绾依双手交叠在胸前,手指无意识地相互摩挲。

周遭一片寂静,唯有远处传来的更夫“咚、咚”作响的打更声,二人沉默不言,默默前行,每一步都似踏在沉重的棉絮之上,沉闷的气氛弥漫开来,越积越浓,似是要将彼此淹没。

眼看还有几个拐角就要到达江府,沈确停下脚步,扯出一个僵硬的微笑,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绾依,明日我们又要去哪,听说秦淮小曲儿也是别有一番风情,不若我们明日便去游湖听曲吧。”

身边久久未传来回音,沈确一颗心像是陷入流沙当中,无论如何挣扎,却越陷越深。

“沈确。”清凌凌的声音响起。

沈确心中雀跃,几乎没有犹豫地转身,迫不及待对上江绾依脸庞。

少年欣喜的面庞与上扬的嘴角深深刺痛了江绾依的心,一想到接下来她要说的话,酸涩如水波涟漪般席卷她的身躯。

宽大衣袖遮掩下的双手缓缓攥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尖细的指甲深深嵌进掌心的肉里,刺痛感让江绾依清醒几分。

她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昂起下巴,乌黑的眼眸如秦淮河畔荡漾的水波般闪着粼粼波光,她竭力保持镇定,放缓声音娓娓道:“沈确,这几日我已尽了地主之谊,你身为少将军,盛京事务繁多,你……”

“绾依。”短促的疾呼夹杂着低沉与哀伤。

江绾依顿了顿,不过片刻神色如常,直直盯着沈确道:“沈确,你该回京了。”

这两日苦心经营摇摇欲坠的温情被打破,露出一览无余的天堑与隔阂,无论他们如何粉饰太平,该面对的依然要面对。

江绾依后退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她故意狠下心别开脸,不去看因失落而触头丧气的沈确,冷漠道:“明日我还要与钟家互换庚帖,商量大婚事宜,我便不去送你了。”

“沈确,回去吧。”

江绾依压下眼底氤氲出的水汽,看着天空不知何时升起的皎皎明月,沈确于她而言,就是这清辉明月,高悬天际,而她不过是万千星辰中的一颗,只是幸运的与他擦肩而过罢了。

“好了,离别的话就不多说了,我们也算是终于好好告别了。”江绾依潇洒转身,挥挥手,背景决绝得像是不掺杂一丝眷恋,低喃声随着风传来,“再见了,沈确。”

不过堪堪迈出几步,而后传来仓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疾驰的背影卷起一阵微风,浅萝色裙角荡起一片涟漪。

两只结实有力的手臂如铁桶般箍住细弱的腰肢,滚烫的胸膛贴上纤薄的后背,似是还能感受到贲张跳跃的肌肉,棱角分明的下颌划过江绾依嫩白的脸颊,最终陷落到颈窝中。

江绾依有些慌乱,她下意识绷直身体,语无伦次道:“沈确,你,你这是做什么。”

良久,闷闷得带着一丝祈求的声音响起。

“绾依,不若我们走吧,天下之大,总有我们藏身之处,我们离开这里,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男耕女织,什么狗屁赐婚,小爷我不稀罕。”

天上乌云密布,明月不知何时消匿了身影,黑漆漆的拐角,只余一盏灯笼散发出微弱的光芒,倒映出两个亲密无间的身影。

江绾依仰仰头,却不成小幅度的动作让身后的少年误会,两只铁桶般的手臂缩了又缩,生怕她跑了似的。

沈确的话像春日惊雷,炸得江绾依头晕目眩,几乎喘不过气来。

静候数十息,她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走?我们能去哪,你一逃,无疑做实了退婚的举动,你置君王的颜面何存,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们能逃到哪去,就算我们真的侥幸逃脱,帝王的雷霆之怒又有谁能承担,你的父母,我的双亲,焉还有命在,往后余生,你我都要背负叛君噬亲的枷锁过一辈子吗?”

温顺柔和的声音如涓涓细流,流淌进干裂的心房。

“更何况,沈确,你我离家,又以什么谋生呢?”江绾依突然反问道。

沈确猛地抬头,声音急促像是要证明什么一般,“我自幼习武,耕田打猎有使不完的力气,四书五经我也熟读,做个学堂夫子也绰绰有余,绾依,你放心,我不会委屈你的。”

“可我怕你会委屈自己。”

江绾依勾勾唇,“沈确,你可知,辛辛苦苦耕种一年,日日祈祷风调雨顺,除去赋税徭役,也不过堪堪两万文钱,猎户朝不保夕,命悬一线,最好光景也不过30贯。可是你看,你的汗血宝马黄金万两,一把宝剑耗尽能工巧匠,甚至一盏雪霁春茶,都要十两银子不止。”

说着说着,江绾依悠悠叹口气。

“等离开了繁花锦簇的盛京,穷山恶水、粗茶淡饭,一日复一日,难保你我不会成为怨侣。”

瓮瓮的声响从耳边传来:“我不会的。”

江绾依敛眉垂首,看着腰间交叠不肯松开的双手,如此炽热温暖的拥抱好似少年满满的心意。

她自然信沈确所言,此刻海枯石烂山盟海誓的真挚誓言当然是真的,江绾依素手抚在心口,她无法否认刚刚一瞬间的心动与雀跃。

可是,她怕沈确后悔。

若是有朝一日在柴米油盐争吵中沈确后悔离京,若不是因为她,他自有大好前程,只不过一想到这个画面,仿佛有一把利锥狠狠凿在江绾依心头。

她是胆小鬼,她不敢赌。

江绾依拍拍沈确的手,粗糙的薄茧划过柔嫩的娇肤,她的声音越发低柔:“沈确,走吧,你该回去了。”

少年的胳膊渐渐松开,挺直身躯,从牙中挤出一个“好”字。

“走吧,绾依,这次,我看着你离开。”

沈确后退一步,欣长的身影掩埋在一片黑暗中,遮住了他隐晦不明的神情,他轻轻推了江绾依一把,“别回头。”

江绾依踉跄几步,抓紧裙边,下了狠心大步流星离去。

别回头,别回头,江绾依一直内心默念告诫着自己,只要不回头,就不会不舍得。

只是在下一个拐角处,江绾依终究是心软了,借着半明半暗的星光,她远远的瞥了一眼。

沈确仍站在原地,挺拔的背影如冬日雪竹,笔挺却又萧索。

江绾依心狠狠抽动,她下意识摸上肩头,似乎是她的错觉一般,少年抽身而退时,一滴滚烫的泪珠悄然滑落,只是现在了无痕迹。

“小姐,小姐。”桐月一声声催促将她拉回现实。

见自家小姐回神,桐月叹了一口气奉上茶,心中暗自嘀咕,小姐今天也不往外跑了,只是大清早就一个人懒懒散散窝在暖阁发呆,还时不时摸着肩膀出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都是那个该死的钟望秋,把小姐害成这个样子,今日竟然还敢厚着脸皮上门要见老爷说是商讨成婚事宜,真是一条甩不开的癞蛤蟆。

眼见江绾依细长的指尖又摩挲起肩头,桐月心中怜爱更甚,天无绝人之路,她们绝不能坐以待毙,事情定能有转机,想着想着她便风风火火跑出门打探敌情。

暖阁只留下了江绾依一人,阳光透过绣着花鸟图案的半垂湘帘,被切割成道道菱形光影,房间布置的清新雅致,江绾依半倚在雕花软塌上,一盆幽兰静静绽放。她身着素色如色,发髻松松挽起,一张芙蓉面不施粉黛,手拖香腮,目光凝视在案几上那块晶莹剔透的玉佩上。

江绾依拎起玉佩,玉佩水头极好,暖洋洋的日光烘照下,清辉莹润,流光溢彩。

也不知沈确是何时塞到她的身上,少年孤单萧索的身影在如走马灯般一遍遍旋转在她的脑海。

江绾依捂着脸趴在案几上,瘦弱的肩膀耸动,玉佩悄然滑落在裙角。

与此同时,金陵城门外,出城的百姓排好队,按着顺序依次出城,只是时不时有人伸长脖子,看着不远处牵着一匹高头白马的年轻人。

鬃毛飞扬,膘肥体壮,时不时打着鼻喷,温顺地在年轻人身边走来走去,看此人衣着打扮,定是富贵人家出身,就是人有点奇怪,一大早就站在这,连守城的侍卫都觉得可疑,握紧腰间配剑以待不时之需。

终于在响午时分,一辆装扮简单却不失气派的马车驶来,稳稳停在沈确前方。

沈确拉紧手中缰绳,就连呼吸都放轻几分,随着车帘缓缓拉开,来人终于显露出庐山真面目。

“沈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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