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哥……满哥？”

有声音在呼唤自己。

李满睁不开眼，脑中依旧昏昏沉沉，在半睡半醒间不自觉地发出一些模糊的声音来回应。他渐渐感受到了阳光，麻木的手好像被谁握住了。但还是动不了。

记忆的最后，是冰冷的系统提示，“任务失败”。他其实早该想到的，那时醒来并没有回到现实，而是还在副本世界的幻境中。但现在的话、是出来了吗……？身体缓慢地回归了自己的掌控，他从一片混沌中醒来。

“啊，醒了……！”

视线还不甚清晰，但也能凭着本能判断出眼前的是林天空。除了他，不会有别人。压缩成棺材的房间恢复了原样，电脑开着，邱研也在上面看着自己。

勉勉强强坐了起来，想要说点什么，但喉咙里只能挤出细小沙哑的声响，“呃……唔……”

林天空连忙把桌上接好的水递给他。李满接过时手指无力地松开，玻璃杯摔在地上碎成几块，一整杯的水尽数洒在地面上。清脆的声响反而让他的脑袋清楚了一些。林天空一脸担忧地凑近他，拨开他的刘海，将手掌覆在他的额头上。

“没有发烧……还好。副本里造成的影响，要不要去匿名区找牧师玩家看看呢……”他自言自语。

李满无力地靠在床头。记忆清晰起来，在副本里放弃了探索，行尸走肉一样地跟着库可的指令行动，他说要我留下来，所以我……

“喂喂～什么动静啊？李满醒了吗？”

从客厅传来另一个熟悉的声音。过了一会儿，何照骄和魏知也走了进来。魏知看着洒了一地的水皱了皱眉，“还没恢复？”

当时一直等到凌晨也没有看到李满回来的林天空产生了糟糕的预感，进入匿名区的副本入口处便发现对方已经倒在了那里。他使出浑身解数才把李满移动回现实世界的房间安顿好，但他这一睡就足足是两天两夜，在这期间林天空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守在他身边。

为了不打扰到那两个人他也没有说这件事，直到何照骄发现了些不对劲才迫不得已坦白了出来，两人一听没心思接着玩了直接冲到李满家，但是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耐心等着他自己醒过来。

“……冷。”

“啊啊，那我去给满哥再拿个毯子？现在还有哪里难受吗……”

林天空的脸离得很近，李满甚至能感受到他的呼吸。他想起副本里最后的场景，再去看窗外，窗帘已经拉开，正午的阳光投进屋内。说是冷，好像也不是身体的感觉。

“唔……不用。”

他试着控制自己的身体站起来。魏知已经把地上的玻璃碎片清理干净，回到房间时顺便又给他接了杯水。李满一饮而尽，终于感到嗓子可以正常发声了。

“诶～一个副本就能给你弄成这样，你也不行啊。”何照骄习惯性地嘲讽了一句。李满知道他的性格也没较真，随口回道，“对，我是废物。”

“满哥……”

林天空扶着还没有稳住身体的他。他不知道那个副本到底是什么内容，但现在看来好像也不是时候细问，“满哥要是还不舒服的话，就先别站起来了……”

李满坐回了床边，这时候才注意到林天空眼睛里遍布的红血丝。“你一直没睡？”他问。

“嗯，因为担心满哥……这两天都在这里看着你。不过我没事的！满哥醒了就好，我等下就去补觉了……”

魏知和何照骄在一边看着。何照骄小声说道：“……我们是不是不该在这？”

但魏知没接他的话，转而对李满说，“你是不是做‘地狱连线’那个副本了？”

“嗯。”李满点了点头。“你怎么知道？”

“之前从别的玩家那里知道的，那个副本会影响玩家在现实世界中的精神。原本的状态越是不稳定的人，造成的负面影响就越大。所以看来你是……”

她没有接着往下说。

李满沉默了。

说实话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好像有某些一直以来潜伏在影子里的问题就通过这个副本被拖拽到了光线下。反复的、不知所云的、从上一世开始就无法摆脱的东西……

在副本里的那些，没有提示的密码柜，看不清字的书籍，只有一张照片的文件夹，现在想来，每一个微小的线索都在无情地揭示着自己其实“空无一物”的现实。

仅仅这副皮囊在进行着运转。仅此而已。

本来就应该意识到这一点的，只是身边有人在所以才一直自欺欺人。

“……。”

李满低下头。“我什么都不知道。”

“都到这个时候了还说‘不知道’吗～不过我看也是啦，整天都在冲浪肯定会把脑子冲坏的……”

“何照骄！”

他话说到一半就被林天空突然的一声大吼吓住了。

“你还要拿别人的痛苦开玩笑到什么时候？！”

“诶？啊，我……”

何照骄可没见过林天空这副表情，甚至是就连每天和他生活在一起的李满本人也从没见过。他吞了下口水，往后退了一步，“我不是……”

他看向魏知。魏知冷冷地吐出两个字：“道歉。”

“唔……对、对不起……”

林天空瞪了他一眼，没有回应。倒是李满开口了，“没事，我不在乎。就是你说的那样。”

他看到林天空坐在了他旁边。他的手扶上了自己的肩膀，随后整个身体紧紧地抱了上去。

耳边的那句话是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

“……我……一直都在这里的。无论满哥有什么问题……”

林天空把头埋到他的颈窝处。

与人类之间的皮肤接触理应让李满感觉不适，但这一次的温暖感觉又和在副本里陷入幻境时完全不同。他仔细地体会着这个拥抱。这个来自于他从哪方面都弄不太懂的人的拥抱。

他深吸了一口气。

在他没注意到的不远处，何照骄看着这幅画面眨了眨眼，侧过身去笑着对魏知张开双臂：“我说——”

魏知撇过头去。何照骄就像料到了这个结局一样拖长声音，“诶……好无情哦。”

“我们是今天晚上的车，现在还有什么事没办完吗？”她完全无视何照骄的话了。

“是哦。今天……是元宵节来着。”

林天空有些恋恋不舍地放开手，重新确认了一遍日期。李满之前确实说过要他们一起过完元宵节再走的。

“啊，确实～这么快就12号了。总感觉没玩够啊。”何照骄感叹。

“你要是想再留几天也可以，反正我没什么事。17号开学之前回去就行。”

“……唔，那个……还是回去比较好……”

魏知注意到何照骄语气里的犹豫。“有什么事吗？”

何照骄神秘地笑了笑，“到时候你就知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