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知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刚想要说些什么，客厅突然传来三下规律的敲门声，接着又静了下去。“……谁会来啊？”何照骄走过去拔高音量对门外说，“谁？”

没有回应。但门外有窸窸窣窣的响声，显然对方并不是敲错了门，也没有离开的意思。何照骄对着猫眼看了看，来者是个裹着蓝色羽绒服的陌生少年，手里提着一个沉甸甸的布袋。

“啊，是志天朗吧？我之前有给他家里的地址，要他和我们一起来过元宵节的。”

林天空想了起来。何照骄没见过志天朗，门外人也没有出声回答，他还是保持了些戒备心的。林天空凑到猫眼处看清了他，按下把手打开防盗门。志天朗没想到家里除了李满他们两个还有别人，迈入门槛的脚步顿了一下。

“是你朋友吗？”何照骄问。

“嗯，他也是玩家。”林天空接过志天朗手上的袋子放在桌面上，拨开看了一眼里面，是几袋包装花花绿绿的汤圆。

一听玩家俩字何照骄就被触发关键词了——大概是“可以放肆”的标志。他伸手去揽住志天朗，贴在他旁边以戏谑的语气开口，“你好呀～”

志天朗面无表情。他习惯地从口袋里掏出本子，翻到第一页便是两个字：【你好】。

“嗯嗯～蓝色的头发，蓝色的衣服，蓝色的眼睛……可以叫你小蓝莓吗？”何照骄又开始了。

志天朗在本子上写：【那我叫你大番茄行不行？】

“可以啊～但是……”他话音未落，便迅速地从对方手里把袖珍笔记本抢走举高，活页拉环滞涩了一下，“你不会说话？”

这是志天朗第不知道多少次被问这句话了。他本以为自己早已对这个轻巧但于他而言无比冒犯的问题免疫，但实际上的反应还是不由自主地颤了一下，踮起脚一把夺回代替自己交流的本子。

他盯着何照骄。何照骄倒还没意识到现在的情况，依旧保持着轻佻的笑容，“嗯？”

志天朗先是点点头，却又摇了摇头。他写下一句话：【这和你无关。】

“好啦好啦！何照骄你不要跟谁都这副样子行不行？”林天空打破了诡异的气氛，将志天朗拉了进来。恢复了些体力的李满也从房间走出，对他简单地打了个招呼。

【听说你晕了，我还以为我不能来了。】志天朗写。

“小问题，副本而已。你带了什么？”

志天朗从袋子里往外掏东西。白桃乌龙、生椰拿铁、杨枝甘露味的汤圆。何照骄看着包装袋上的字样拧起了眉毛，“……喂，这真的能吃吗？”

【可以。如果你们吃了没死，我就分享给队友。】

“合着是拿我们试毒吗……啊啊算了。比起那个，咱们先加个好友吧？”何照骄给他发送申请，魏知顺手也发了一个。

接受好友申请时，志天朗的游戏菜单突然跳出了新的消息：【阿朗！现在速速来匿名区啦！！】

就算不去看发信人，他也能通过这个熟悉的称呼和语气判断出是宋可星。【有什么事？】他问。

【阿冬发布的新歌，我想我们三个一起听！！阿冬说还会弹给我们！！】

于冬……写新歌了啊。虽然确实是队友也知道于冬是音乐人，但志天朗还真就没听过自家队长写的歌。他本能地感觉对方的音乐后应该有种沉重的东西在。

【好，我这就来。】

回完消息，志天朗回过神来发现林天空已经兴致勃勃地撕开了白桃味汤圆的袋子跑去厨房。李满坐在桌边扶着额头，他还是没有完全缓过来。他写了一行字，给李满看，【我队友找我有事，我要先去匿名区了。】

“嗯，好。下次有时间再见吧。”

“诶诶？这就走了吗～？”何照骄依然是夸张的表情。“可别说是因为你给我们下毒了怕被发现～”

【再见。】

志天朗翻到事先写好的一页，完全无视了何照骄。

……

匿名区内。

“……抱歉。”

按理说于冬本来应该带着贝斯来，他的新歌《本我美学》里有一段被宋可星赞不绝口的贝斯独奏。但他两手空空地出现在了二人面前。

“呃，那个……”他墨镜下的目光不知道该放到哪里，“因为太久没碰，不知道什么时候有根琴弦坏掉了……”撒谎的技术很是拙劣。

他还是不敢。

十分钟前，他在房间里试着将自己的手指放到冰凉的落了灰的琴身上。而真的碰触到的一刻，却又触电般地缩回了手。他的脑中又开始闪回当时的那场暴雨。

已经快过去两个月了，他发现自己居然还是一步都没有走出来。

志天朗能看出他好像在掩饰着什么。但宋可星先一步开口了，“阿冬，其实还是因为……那个吧……？”

他知道此时提起那三个禁忌的字会更让对方难受，所以刻意没有说出那个人的名字。于冬按了下胸口，试着平静，“我没事。这次是我食言了，对不起。”他再次道了歉。

“啊啊，没关系没关系的！我懂！”

宋可星说着，把一边的耳机塞到了志天朗左耳，音量调得很大，前奏几乎在他耳边炸开。“说起来！阿朗还没听过吧？”

志天朗好不容易才适应了这本不习惯的摇滚乐声，耳机里于冬的声音响起时，他不禁抬头。

……和现在这个人不一样。这是他的第一直觉。

和他们说话时，于冬的声音总是带着经过掩饰也没能完全覆盖住的疲惫和沙哑。但在这首歌里，他似乎看到了。志天朗有联觉的能力，此时在脑中瞬间勾勒出了一个站在灯光辉煌的舞台中央的形象。

他听到间奏可以称之为“疯狂”的急促电吉他声。转换到副歌的人声时，他从没有见过于冬如此激烈的情感爆发。

「我从不等待温吞的春天降临」。

于冬唱出这句词的语气比起表达更像是宣泄。但实际上又有几分真实呢……

他的呼吸不由自主地随着节奏急促起来，到这时才意识到这一点，在自己与他短短一个月的相处中，其实连对方真实一面的冰山一角都未曾触到。

直到尾奏的余音散去，志天朗的脑中仍然不停地回荡着于冬的声音。宋可星在他面前挥挥手：“阿朗？吓到了嘛？哈哈我第一次听的时候也有点吓到了！”

【嗯，很可怕。】他不知道怎么用语言形容这份感觉。

“可怕啊……果然发出去反响不太好是因为这个？”于冬去看他的本子。

编曲的时候每一个电吉他的音符都狠狠刺在他的神经上。或许是因为想着……结果攻击性都变强了。他叹气。

但志天朗好像认真地翻了新的一页，写下了什么。他把本子翻过来对着于冬，上面用漂亮的笔迹写着：

【我想听听你还在乐队时候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