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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侍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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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瑞谦换上一身深紫色的官服,胸前是赤脚红脸的白鹇补子。一头乌发整齐地束在脑后,墨眉淡唇。他绞去了脸上的细毛,还傅了淡淡的一层粉,因而面容洁白如玉。

不小心又撞到了额角。他捂住微微发红的额头,汇入了上朝的队伍中。

今日清晨,袁大都督领十万兵马出征。袁景修出金銮殿时,宫墙拐角处站着一个紫色的人影。

他眉头一皱,脚尖往另一个方向转去。没想到陶瑞谦却锲而不舍地挡在他面前。

“陶常侍,本将军与你素无交情,为何拦着本将军。”

“下官是来向将军道歉的。”陶瑞谦深吸一口气,歉然道,“下官言语失当,唐突了将军。回去之后,日日悔恨恐惧不能自已。将军的教诲下官没齿难忘,希望求得将军宽宥。”

人来人往的官道上,陶瑞谦说完便作了个长揖,弯膝欲跪。袁景修把住他的手,将人拉了起来。

“你如今与本将军是平级,既同朝为官,本将军自然不会为难你。”

他按过陶瑞谦肿大的指节,俯视着陶瑞谦,压低声音说:

“你若胆敢做出份外之事,本将军绝不会放过你。”

陶瑞谦应道:“是,下官知道了。”

陶瑞谦抬头看着远处宫墙外飘扬的旗帜,含笑道:“今晨看见袁大都督出征,真是雄姿英发。让我想起将军您,同样龙章凤姿,丝毫不输于大都督。”

袁景修颔首道:“那是自然。”

两人说了一些袁承远的事情,陶瑞谦笑道:“大都督真是战功卓著,等这次从彭泉回来,一定会更上一层楼吧。难怪陛下会如此亲近将军,您有这么一个亲叔叔,真是令下官羡慕。”

袁景修停下脚步,看着他,面沉如水。

“你什么意思?”

“下官是说,将军胜在年轻,还有很多时间立下功绩。等将军的功劳超过大都督,陛下一定会更加信任您。”

晚间,皇帝寝宫。

康德海端着温热的杞子红枣汤进来时,皇帝仍眉头紧锁地翻着案上的书页。

“陛下,还在看战报?镇厄将军还在外面呢。”

“不见。”皇帝眼睛还沉在纸页上,连盛好的汤也没碰。

“哎哟,这都快两个时辰了,万一是真有什么要事——”

梁衡翻了一页,淡淡道:“能有什么要事,他不就为了那点事么。朕还不知道他。”

又过了一会,梁衡终于看完了,他揉了揉眼睛,将冷汤一饮而尽。康德海进来收东西,梁衡看他一眼,康德海便苦笑点头,道:

“将军还在呢。陛下不见他,他今天怕是不会走了。”

梁衡摘了扳指,正揉着发硬的虎口,袁景修就大跨步进来了。

“参见陛下,陛下终于肯见微臣了。”

他一进来,就吸了一下鼻子,找离炭火最近的位置跪下了。

梁衡没让他起来,将扳指在桌上转来转去,一下一下磕响了,开口道:“你跟陶卿有什么过节?”

袁景修的胳膊冻得哆嗦了一下,抬头强笑道:“并无过节。他跟陛下说了什么?”

敲扳指的声音停了。

“朕留着他有用,你不能动他,听见了么?”

袁景修头很快就低了下去,应道:“是。”

“陛下喜欢会弹琴的人吗?”

“什么?”梁衡还没反应过来他问的话是什么意思,只听见袁景修又咬着牙说:“即便陛下喜欢他,让他远远的做个外官就是了。为何要让他当散骑常侍?微臣不放心让他天天跟着陛下,若是他要对陛下不利,该怎么办?”

“你的要事说完了?朕知道了,说完就出去。”

袁景修的眼睛骤然放大,眉毛却往下压,声音一沉:“陛下,微臣愿请缨,请陛下应允微臣领兵平叛。”

其实梁衡也还在犹豫要不要让他去。他需要一次胜仗来巩固威望,最好不要发生任何意料之外的情况。如今袁承远刚出征,最好的做法就是将袁景修先留在京城。待形势稳定,让他带兵收个尾也未尝不可。

梁衡不置可否,只说再议。

没想到袁景修不依不饶地瞪着他,双手捏成拳,就像一张蓄满力的弓,所有的愤懑与不甘一下爆发出来。

“如果跪在这里的是方峤,陛下会让他去吗?!”

“为什么不是我?!他能做的我也能,他做不到的我也可以!”

钻心的疼痛绞碎了五脏六腑,袖袍下的枝蔓前所未有地活跃起来。梁衡眼前一晃,等他再次回过神来,他的手已经掐在袁景修脸上。

袁景修被藤蔓绑在空中,喉咙咽着一根,又刺又痛。他几乎感觉到自己的食道和胃要被刺破,那只手也随之慢慢加重了力道。

“朕太纵容你了,竟容你在这大放厥词。”

滔天的怒火像熔岩爆裂般淹没了袁景修。

“你以为有袁承远在,朕就不敢动你是不是?!嗯?你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被吊起来的人跟满桌的书页瓶罐一并噼里啪啦地摔到地上。在落地的时候,漆黑的藤蔓偷偷垫着袁景修的后脑勺,不过梁衡并没看到。

他冷眼睨着呕出一滩酸液的袁景修,一抬手,藤蔓又晃晃悠悠地勾着袁景修垂到他跟前。

“清醒了吗?现在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了吗。回话!”

袁景修视死如归地抱住他,将脸死死嵌在梁衡胸膛,大喊道:“我不信!陛下不是因为顾及我叔父,而是真的认可我,对不对?”

“松开!”

“我不!除非你承认我说的是对的!”

梁衡一路艰难地拖着他坐到床上,袁景修还抱着他的腿不放。袁景修的下巴被捏起,他看着梁衡将擦手的手帕往地上一扔,对他说:

“那朕就告诉你,没有袁承远,你什么都不是。废物,你唯一的价值就是袁承远的侄儿。没有他,朕根本懒得看你一眼。”

底下的人好像碎了一样,眼泪鼻涕一个劲往外涌,不断地蹭到梁衡袍上。梁衡眼角青筋蹦了又蹦,不断地告诫自己千万要忍住这一脚,想象袁承远把剑架自己脖子上,就冷静下来了。

“吸溜、陛下不要抛弃我,我会有用的,我会证明自己的价值,陛下——”

梁衡居高临下道:“就你?”

袁景修狠狠点了点头,舌头像打了结,磕磕巴巴道:“陛下你就让我去吧,求你了!”

梁衡还是没忍住一脚将人踹开。“朕看你最好死在彭泉。”

袁景修三步并作两步爬了回来,流着眼泪笑道:“陛下答应了?吸溜。”

袁景修一边将地上的东西收拾起来,摆回桌上,一边摸着自己的头,心里还在纳闷。

明明不是他扔的,为什么还要他来收拾。不过他也不敢说就是了。

一转头,看见梁衡把那件脏兮兮的龙袍全脱了下来,就穿着里衣站在床边。

袁景修看着他雪白的里衣,眼睛一下瞪大了,连忙捂着自己的脸,抱着地上的书放回桌上,一眼也不敢多看,匆匆跑了出去。

梁衡在床上坐了一会,胸中仍传来心悸一般的闷痛。康德海进来时,听见皇帝吩咐道:“去把陶常侍叫来。”

陶瑞谦穿着一身竹青的衣服来了。他来的时候皇帝的寝宫已经重新点上熏香,暖融严肃干净。

梁衡重新披上外袍,听到他站在自己身边,有些紧张地询问道:

“陛下晚上还要办公吗,请让微臣替陛下沏茶。”

梁衡刚放下笔,沉默地看了他一眼,说:“可以。”

他的动作细致而温柔,拈着竹茶匙,青叶轻轻拨入茶壶。纤细的手指在芽影水光上穿梭。

陶瑞谦手腕轻抬,将清泉一般的茶慢慢推到梁衡面前,一丝声音也没有,一点茶水也不溅。

梁衡本来没抱什么期望,他饮了一口,齿间茶香袅袅。茶叶清香中凛然雪意与松香扑面而来,茶水温度刚好,暖融舒适。仿佛坐在峨眉山寺庙之上,于风推万松中,细细烹煮一壶千年的雪。

“今年新下来的峨眉雪芽,不错。”

“愿以此茶为陛下解渴。”

峨眉雪芽是蜀地的茶,他话中之意自然也在这杯茶里了。

“微臣来的时候,见到镇厄将军出去了,真是巧了。”陶瑞谦以手掩唇,笑道,“说起来,微臣见陛下第一眼还吓了一跳。原来陛下就是那一日听臣奏琴的方兄。”

他话里的两个关键字直往梁衡脑子里钻,梁衡闭上眼,太阳穴附近被轻缓地揉捏,疲劳顿解。

“他来找我,是为了领兵平叛。”

陶瑞谦的声音柔和地从他脑后传来:“将军为陛下分忧,下官钦佩。”

“不如你也一起去?你想法多,脑子转得快。”

捏着梁衡额头的手一下便僵住了。

梁衡淡淡道:“怎么,你想做军师,难道不肯上前线?消息一来一去有六日的误差,不方便你想计策吧。”

“微臣、微臣身虚体弱,恐怕难以忍受长途行军艰苦,怕是走不到半路便......”陶瑞谦愧疚一笑,疯狂地思考着如何让皇帝打消这个念头。

梁衡饮了一口茶,不作他语。陶瑞谦自以为躲过一劫,谁料自己的手便被皇帝攥住。

“陛、陛下。”

陶瑞谦想起刚才夺门而出的袁景修,又想到皇帝深夜叫他来此,难道——

出头之日近在眼前,也、也不是不行。陶瑞谦向来是能屈能弯的。

他的手慢慢失却了力度,柔软得像一床柳絮。陶瑞谦垂下头,轻声道:“......微臣愿长留陛下身边。”

梁衡眼中的笑意却冷了。

“朕只想告诉你,你没必要一直在朕眼前晃你这双手。”

下一秒,陶瑞谦就被推得踉跄一步。

“好好做你的事。功劳够了,大理寺卿的位置便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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