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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烛火焰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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棪堂哉真斗和稻垣不梦结下梁子,实属理所当然——焚石矢的保姆和梅宫一的军师能缔结得了什么友善和平的关系吗?打从一开始就不可能啊,简直天方夜谭。

棪堂从知晓稻垣这个人的存在的那一刻起,就对他们之间尚未发生过的一切做出了预设:这是远比宿敌死对头还要不坦荡,如恶疮一般溃烂发臭、令人恶心的关系——硬要给一个定义的话,那就是同类吧。

棪堂认为,他和稻垣一样,都是为了让烈火燃烧,而不惜将自己填入炉膛的薪柴。

第一次和她接触时,她还小——不单指年岁,是说气质还未彻底完成蜕变,面庞稚嫩、手脚都纤细,情绪也还多有外露,板着脸故作成熟的样子看起来也鲜活灵动,给人的印象就是如此:幼弱可欺,天生美丽,狡黠又伶俐。

他轻轻松松抓住了稻垣,皮肉像纸,骨头像瓷,稍微用力就能把腕关节捏得粉碎——这样一个脆弱得用指腹轻轻捻一下都会留下皱痕的小女孩,却怀揣尖锐伤人的智慧和能奈我何的野心,喜欢佯装赤手空拳的样子,引人上钩后又冷不丁捅出一刀。那时的稻垣还没有那么能忍会藏,一举一动都在冷漠中隐现锋利——否则棪堂也不会挨了她一记撩阴脚只是躺了几天就恢复如常;若是全然没有一点防备,他早在两年前就永远失去在女人面前抬起头来的勇气了。

棪堂当时捂着下三路,冷汗直下,痛得差点窒息,抬头望着她俏丽又乖张的脸,咬牙切齿也不由自主地松弛,变成阴阳怪气笑嘻嘻:“你……你这种恶毒的小姑娘居然是梅宫的妹妹——真是意想不到啊。”

“你这种空有肌肉没头脑的蠢货是梅的敌人我倒是一点都不意外。”她毫不迟疑地反击。牙尖嘴利的德性倒像是梅宫惯出来的——棪堂琢磨了一下,这话不对劲,好像把他和梅宫一块儿骂了。

稻垣浑然不觉,随手把碎发拨到耳后,也没有补刀或是趁火打劫的意图,看都不往地下看一眼,头也不回地走了。

棪堂死死盯着她的背影,像鬣狗嗅一块生骨肉似的细细咂摸着,倏然间被横空迸发的一星火光燎着了。他意识到,稻垣不全然是他的同类,她不是供梅宫燃烧的薪柴——

她是烛火。梅宫的高温会熔断前方一切阻碍,而她这一豆微弱的光芒,用以照亮背后的行迹。

十四岁的稻垣和棪堂第一次照面,对他没有一丁点好脸色,但好歹留下一句还算客气的话——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人不能只看眼前路,不顾身后身。”

棪堂心想,初次见面就用撩阴脚招呼他——这做人的一线是算留了还是没留?

他估计稻垣多半是客套客套,日后怕是难再相见。

没多久,风铃内战落下帷幕,棪堂和焚石带着烽出走;那年年末,他听说稻垣和她心爱的初恋男友分手,来年要搬去东京——看吧,果然不留一线就不必再见面。棪堂认为这样挺好,以后万一再碰上,他也能理直气壮不做人了。

他没能如愿。

又过一年,稻垣十五岁。那一整年她都在东京没有回来过,直到新年——梅宫在儿童养护设施算半个大家长,他说新年大家必须要一起吃饭。他定下了规矩,稻垣再怎么推脱也不可能推掉新年的这一回相聚。

一年的最后一日,用以告别、用以重启的这一日,她踏着傍晚纷飞的薄雪回来了。

当时棪堂正混迹KEEL,到处收保护费,日常坑蒙拐骗发展下线——纯粹是日子无趣找点乐子,顺道看看能不能发现点好苗子培养一下,意在帮焚石养狼。

他跟着KEEL的流氓们打车站一带经过时,远远望见了独自从东京回到镇上过新年的稻垣不梦。她穿厚重的驼色大衣,围巾下是一张披霜带雪的脸,疲劳、懒倦、苦苦跋涉,无处可逃又不知所往,甚至能从久别重逢中萃取得来的也唯有痛苦。

联想起之前听说她和梶莲分手——棪堂觉得自己也是疯了,那一瞬间他冒出的第一个想法竟是:青春少女不如丧家寡妇。

原来那一星烛火,是风雨飘摇、将熄未熄时最为动人。

棪堂目不转睛地盯着稻垣那恹恹的样子,自己也不理解怎么会觉得那副奄奄一息的模样美得一击毙命,叫人毫无招架之力。

他不由得想,若是到了终末,吹熄她的人是自己就好了。

这个念头甫一露头,他的心跳顿时炙热如火烧。

简直不敢想——那得多爽啊。

时过境迁,这种想法仍然没有熄灭。

他眼见着稻垣施施然起身,扭头冲佐狐招招手:“佐狐,麻烦你,帮我找个稍微宽敞点的地方清场。”

“你要做什么?”佐狐皱眉。

她指了指棪堂,假惺惺得过了头,以至于表面看上去反而充满真情实感:“跟我的这位朋友说两句悄悄话。”

棪堂从未想过要从稻垣的身上得到什么——还是那句话,焚石矢的保姆和梅宫一的军师说得好听是定位一致,说难听点就是设定撞车了,属于同类竞品。

正主斗了两个大回合难分高下——前阵子烽试图复辟,最后还是在梅宫的拉拉扯扯下勉强答应有空坐下来一起吃饭开谈心局了;既然如此,棪堂和稻垣自然也没到你死我活的地步,但他确实没有额外高看过她。

反正爱情是盲目的。盲目的人自信起来那可就更盲目了。

稻垣问他这般纠缠,到底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棪堂大惊失色,急忙辩解,天大的误会,他可不想睡她。

他就是想看看她究竟藏了些什么。

她是凭什么如此骄傲、横行霸道、在背后玩弄人心,又是如何被打败,在新旧交替之际的新年夜初雪中露出那样破败的脸,任凭薄雪蓄满她的眉睫。

“哦,你就是想了解了解我呗。”她蹲在他跟前,轻佻地揪了揪他额前海藻一样弯曲的头发。

“是啊,我早看上你了。”棪堂皮笑肉不笑,嘲讽她自恋,又不得不承认他就是中意她这一点。

“行啊。我给你看点别人没看过的。”她的口吻像在施舍路边摇尾乞怜的流浪狗,“看过了,就别再缠着我了,你真记恨我踹你那一脚?不至于吧,太小气了。”

“那你害怕什么?你这么厉害,还怕我算计你?”

她摇摇头:“我不怕你算计我。可你算计我,难保不会有人为我受伤,这很麻烦——我总归没有神通广大到那个地步,能时时刻刻看顾好所有人。”

她在点他刚才险些废掉佐狐一条腿的事。

稻垣其人一贯如此,习惯做幕后工作,为台前的演员提供最周到的保障和服务;可让她自己上台接受聚光灯的洗礼,视野难免局限,她就没法掌控台上台下的所有人事了:她因此极度不安,以至于甘愿放下身段同他讲和。

棪堂同时感受到尊重和屈辱。

“你太自以为是了,你凭什么觉得照看所有人是你的职责?”棪堂怪笑起来。

“能者多劳。”她的回答格外真挚,颇有家兄梅宫一的风范,“我爱犯贱,行吗?”

佐狐跟一家生意一般的清吧打了招呼,稻垣付了包场的钱,店家乐呵呵地为她清了场。她三言两语把佐狐也哄出门,让他帮忙瞒一下,顺便跟十龟联系,代她跟三春泷咲良道歉,她约她过来玩,但不得不放她鸽子了。

关上门,稻垣摘掉假发,脱了拉链拉到顶的短款外套,露出里面的紧身内搭——抹胸款。棪堂见状,乐开了花,毫不客气地讥讽:“喂,都说了我看不上你这种没胸没屁股的女人,这招对我没用啊。”

稻垣充耳不闻,白得发亮的双臂自身侧如翅翼般掀起,画了个圆整的弧圈,在身前落定,左手前伸,右手下沉,虎口浑圆,指掌舒展。

棪堂闭嘴了。他猜到稻垣身上带功夫,但没想到带的是真功夫。

她摆了起手式,脚下开始绕圈走位置。棪堂不自觉注视她的动作:前脚似蹚水,后脚如拔泥,步伐平起平落,稳稳当当绕着他走了半圈,来到正面。

“我晚上已经三杯水割下肚了,现在后劲上来,头也有点犯晕——规则简单点,行不行?”

她好声好气地跟他商量——棪堂就知道这坏女人惯会占别人便宜的。

“行啊。”棪堂觉得眼下气氛好,也难得跟她爽快一次,他掰了掰拳头,左右活动一下后颈,“我也不欺负你——五分钟,你能打进我好球区三次,就算你赢。”

好球区——稻垣眯起眼睛估算了一下,大概就是要攻破他的防守,切中路打进他内围中下段。

稻垣故意把嗓音掐得甜丝丝的:“那就谢谢你让我了。”

“呕——”棪堂作呕,然后笑得花枝乱颤。

笑完了,棪堂一步上前,刺拳直冲当胸;稻垣侧身含胸,让他一拳落空,左手拨住他手腕往下缠,右手上搂,一上一下,反关节推他肘部——她力气远不如他,这一击不可能直接打断他关节,却也让他手臂一麻,他跟上来的摆拳随之慢了半拍;她立马收回右手,又抵近半步,贴着他的臂膀迅速一掌削上去,重重劈在他颈侧。

“咳……!”棪堂喉头一堵,难以置信地捂住了自己一片闷痛的脖子,颈动脉在皮下突突直跳。

“啊——”稻垣抽身回转,左手前托,右臂上举翻掌,明知故问道,“这不在好球区内,是吧?”

“算你一次。”棪堂连连咳嗽,“你这什么招数……”

“反抱琵琶和脑后摘盔——本来是劈颈椎的,你我体型差太多,打不到最理想的位置。”她面露遗憾。

棪堂咧了咧嘴,架起双拳,摇闪几步快速逼近,勾摆直刺连出。稻垣俯身下潜,紧接着顺臂游身,步伐走、转、拧、翻无缝衔接,一下子就移到了他身后,回身一掌推在棪堂背上——跟挠痒痒区别不大。

棪堂发现了,稻垣不敢硬接他的拳头,甚至不敢防守,大抵是怕被碰到就要骨折;她出手也不是每次都使全力,有虚有实,不知是为了迷惑他还是单纯没有那么多体力。

趁她的回身掌还没来得及收,棪堂反手扣住她胳膊,背过身一记横肘砸在她肩头。稻垣忍痛用关节技扭身,折腰下潜,以牙还牙一掌平穿他腰侧,拧腰翻身带动胳膊,转手掀起来捅他腋下。

棪堂龇牙咧嘴松了手:“你怎么净挑这种位置!”

稻垣揉了揉肩膀,咬着牙调整呼吸,仍然是青龙探爪起势——棪堂定睛一看,她光裸的锁骨上已青紫一片。

他愕然:“你也太不经打了吧!”稻垣翻了个白眼:“不经打还真是对不起啊。”

然后嘴里嘀嘀咕咕“打都打了说这,当了……还立……”一阵有的没的棪堂听不懂的。

“你说什么?”“没什么——两次了。”

约定的五分钟已过去了三分半。稻垣凝了凝神,换了起手——依旧是双掌,一前一后,前手探出后手下按,但掌形变了,架势也明显和刚才不同,多了几分刚劲凌厉的意味在里面。

棪堂挑了挑眉:“这又是?”

“形意龙形。”稻垣说话间,前后手换了位置,屈膝折腰,整个人身位和重心同时下降,“这个呢——叫龙身三折。”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发起进攻——且把进攻目标拉低到中下段。她不绕弯子,直接上半步,切中线一拳往棪堂腹部崩出。

“哈,终于想起来要找好球区的位置了吗?”棪堂提膝隔挡轻松防住,拆了她几招后,后跳步出一脚正蹬。

距离太近,稻垣不得不按掌拍防——徒手阻截棪堂的踢击于她而言不啻铤而走险,但她发现自己居然真的把他膝盖按下去了——棪堂这一蹬没挂一点力道。

稻垣一瞬间神情复杂。可她并未迟疑,立即进步旋身,双臂抡圆,掌心相对作捧花状向前伸出,趁着棪堂中路无暇防御,骤然托住了他的下巴。

棪堂浑身僵住,落了冷汗。

稻垣笑笑:“你感觉到了?这叫白猿献果,打中的话会很痛的。”

人的颚部神经非常丰富,双掌整劲托打下颚,轻则剧痛不已,重则伤及颈椎。

稻垣收手,擦了把汗,话里话外意有所指。

“三次,没一次在你的好球区,抱歉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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