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身,正触到一条枭蛇般犀利的视线。可是等她定睛回视时,它又消失了。
“你们也多加小心,注意安全。”
说罢,她们立刻从礼堂撤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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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兰芬多塔楼依旧温暖。
回到宿舍之后,格拉狄斯去冲了个热水澡,想要驱散那阵不受控制的浓浓倦意。
下午有些用力过度。她现在冷不丁地扬起手臂时,仍能感到从未彻底愈合的左肩处传来的隐隐刺痛。于是她只得放慢活动的速度和幅度,小心不抻着。
“听芙洛拉的意思,他们似乎也没发现什么可疑之处?只对外宣称是‘自焚’——”
艾尔芙伊德一边尝试用各种方法拆开她今天收到的那枚菱角球,一边同她们探讨案件可能的进展。
“但他们明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呀。”
格拉狄斯将湿漉漉的发丝用毛巾包好,然后倚着靠枕半躺下来。
“真相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寻得。”阿莉莎在一旁摆弄着安妮捎来的木质礼盒,长方形盖子上装饰着五颜六色的小宝石,“不然这世上就不会有那么多的陈年旧案和‘未解之谜’了。”
有些案件早就过了追诉时效,有些因为当事人一直下落不明且无法找到足够充分的证据,最后只得不了了之……
待菱角球全部拆开之后,里面藏着一枚四叶草形状的胸针——艾尔芙伊德将它别在了晨衣的翻领前。
“好漂亮!——特别符合莱奥妮阿姨的风格。”
奈莉正十分惬意地裹在她从“风雅牌”订购的“懒人被”里,刚才已经将普瑞西莉亚和埃尔温·普塞尔夫妇送的那个龙皮小袋的功能尝试了个遍:如果奈莉以外的人尝试将手伸进去掏东西,封口会立刻咬住手部——有点像疙瘩藤的防御机制。袋子里还有一把奇形怪状的万-能-钥-匙,不知是做什么用的。除此之外,它水火不侵,抗寒又耐磨,也不会轻易被利器戳破。
想起后天的成果检测,格拉狄斯拿出那把紫衫木弓,开始做练习。她尝试按照《应用符箓学理论纲要》中提供的方法改善它的有效射程。至于提高精准度,格拉狄斯却认为那是天赋使然,只有自己不断练习才行。
艾尔芙伊德已经从箱子里找出一件春秋穿的真丝衬衣,一边在一沓羊皮纸上写写画画,一边用魔杖在半空绘出不同形态的符文——有的能让衣物保持柔软平整,有的专门用来防缩抗皱……她悟性极高,在短短半个小时的时间里为阿莉莎、奈莉和格拉狄斯的晨衣增加了免熨功效。
尽管格拉狄斯嘴上说不肯轻易松劲,但她切切实实地体会到了乏力之感,全身上下(不止大脑)仿佛都被大大小小的铁球拴着,要是再不放空很有可能会一头栽倒下去。今晚的最佳成果大概是,不让赫尔加·赫奇帕奇的暖炉过于烫手。
不到十一点,她们都睡下了。格拉狄斯的手松松垮垮地捂着暖炉,在梦里也不断想着今天发生的种种——虽说完全是她不情愿的。
……
当金妮带着德米尔扎来找格拉狄斯和艾尔芙伊德时,已是日上三竿。她们四个仍然待在宿舍里、各忙各的,但精神头都不错。
“近来流感高发——杰森和加斯特斯请了病假。”德米尔扎对她们说,“你们也多注意身体。”
“嗯,你也是——”
“吉米去了霍格莫德——取回修好的飞天扫帚。据他说,自打揭幕赛之后,他的扫帚手柄总是无缘无故地往右飘。所以,”金妮建议道,“我们先制定一至两套方案,等人齐了再一同探讨。”
格拉狄斯和艾尔芙伊德跟着她们来到公共休息室、找了个最温暖舒适的位子,围绕魁地奇聊了许多轻松愉快的话题,其间还穿插了一些大家最近听到的奇闻异事。随后,金妮又讲起她们昨天被霍拉斯·斯拉格霍恩堵在“三把扫帚”里的事……格拉狄斯倒觉得,金妮似乎一直在努力将话题往昨天下午发生的那起凶案上引。
“听说被害人有案底——”
她们一脸好奇地“愿闻其详”。格拉狄斯估计,要是现在去大礼堂走一遭,五花八门的说说道道能塞满满一耳朵。
“好像涉嫌非法贸易、还是制造危险物质什么的。”德米尔扎不无担忧地转向金妮,“这些人以前都在翻倒巷活动,没想到现在连霍格莫德也未能幸免。”
“这不是‘大势所趋’么。”金妮耸了耸肩,“眼下随便哪条街上都能见到他们的人。”
“翻倒巷?”
“哦,它和对角巷一样位于伦敦市中心威斯敏斯特区——”金妮介绍道,“英国魔法界最繁华的地段。”
“但能走进翻倒巷的巫师没几个见得了光。”
要知道在那种地方什么都可以被明码标价,什么样的“好物”都能搜罗到,小如死人指甲、如尼纹蛇卵和上古魔虫,大到龙蛋、古董衣柜改造成的绞肉机甚至是活人。最常见报的就是非法贸易濒危神奇生物及其产品,可如果真是这样,那……
时至晌午,艾尔芙伊德叫上阿莉莎和奈莉,五人并作一块儿下楼吃饭。
期间,格拉狄斯的大脑一直在飞速运转。她当然不只在想小个子南欧巫师被害一事,还有她们来霍格沃茨之后所有那些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古怪……在余下的空闲时间里,她一边继续为明天的测试做准备,一边尝试将它们排进脑图里,但却总是发现缺那么一小块……而这一部分恰恰是解谜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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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一早的成果检测比想象中的要顺利。
或者说,只是因为格拉狄斯的心态一直在朝有益的方向发生改变,才使得这一切被贴上了“顺利”的标签。
同学们今天的任务是,将特定符箓附于日常物件之上以达到改善其魔力的目的——比如,为双目望远镜增加全景功效、令普通银背大弯梳变成定型神器、将框住室外雨夹雪的玻璃窗变得风和日丽等。
塞特斯·罗齐尔照旧对格拉狄斯和艾尔芙伊德不置一词。格拉狄斯早就对他这副态度习以为常,所以他评不评价不重要,重要的是只要她自己心里满意就好。
在其他同学上台演示的时候,他一边不停地指指点点,一边指挥羽毛笔在一旁“刷刷刷”地做记录。
虽然苏珊·博恩斯和费德罗·亨德里克没出任何失误——甚至比米里森·布尔斯特罗德的表现要好得多,但罗齐尔已经打定了主意不对他们之中的任何人做出夸奖。
唯一受到表扬的依然是西奥多·诺特。他刚刚让罗齐尔的水壶在水温每次降到三十度以下时自动加热至五十度。
丽莎·杜平过于紧张,在绘制符纹的过程当中握魔杖的手禁不住乱抖,结果导致她那套本该自动洗牌的巫师纸牌横七竖八地叠在一起。压轴出场的安东尼·戈德斯坦似乎根本没把这次成果检测当回事,他为魔术理发器制作的符箓不够清晰,最后险些被它削秃了头——不过格拉狄斯倒觉得他的新发型像极了罗齐尔在圣诞期间梳的阴阳头。
“真不错。”罗齐尔轻蔑地望着安东尼那头参差不齐的乱发说——
“勉强通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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炼金术课上,卡拉努斯·卡尔加一个一个、几乎是手把手教他们做实验。
磨人性子的不只是那些冗长繁琐的实验步骤,还有前人编写炼金程式时写下的隐语,比如黑板正中的那则示例——
“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炭兮,万物为铜……”(1)
格拉狄斯还不清楚它们对于实验进程有何帮助,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达到古往今来的炼金志士们所追求的“心灵净化”与“自我飞升”。
实验所用材料和仪器无一不具有最上等的成色。尽管他们的炼金术教师平日里为人一向谦和低调,“裘马轻肥”之类的形容词似乎永远都和他不沾边,但格拉狄斯却觉得此等胸罗锦绣之人,若不拥着铜山金穴,想要做如此规模庞大的炼金实验着实比登天还难。
但他似乎……从未为此犯过难。
卡拉努斯·卡尔加对同学们热心积极的态度很是满意,过来指导艾尔芙伊德和格拉狄斯时对她们前天下午贸然闯门一事只字不提。临走前,她们整理好各自的原料器材、暂时封了火炉,跟他互道了日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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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同学还在古咒课前没来由地担心,这次的成果检测会不会又变成毫无人性的“师生对战”。
倘若双方都能捺住性子、不去逞那一时的血气之勇,决斗事件或许不那么容易发生。但格拉狄斯不清楚自己究竟有没有那份定力——在对方不怀好意地将魔杖对准她时,她仍然可以轻松一笑或是置之不理。
午饭过后,埃瑞达努斯·威尔克斯将他们带到了城堡三楼平台外的一处世外桃源——
经过斯普劳特教授设计的花池和一排由沿墙水磨石盆打造“天阶”——盆中十分喜人地养着各类多肉植物,一座生机盎然的水景景观赫然出现在眼前,水体澄澈如镜,倒映着八角天窗之上的纷纷落雪。
威尔克斯让同学们依次到跟前来,演示学过的那道水系防御魔法。
尽管他手里拿的不是魔杖,而是写字板和一支琉璃笔——细长笔杆中仿佛正流淌着熠熠星辰,但格拉狄斯就是无法就此放松警惕。她握魔杖的手藏在长袍口袋里,杖尖早就对准了威尔克斯所在的方位……如果他打算再次对她的同学们出手,她绝不会袖手旁观。
斯莱特林学院的学生站到了队伍的最前面。接下来是纳威、西莫、杰森、费德罗……汉娜、苏珊、佩蒂尔姐妹和拉文德跟在后面……最后是艾尔芙伊德、阿莉莎、奈莉和格拉狄斯。
轮到格拉狄斯时,她竭力将与此相关的那些令人不安的回忆压了下去,把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事情上。
埃瑞达努斯·威尔克斯默默看着她走近、平稳地举起魔杖——
一点、一提——一股清泉汇于杖尖——手肘一扬,再挥个三分之一圆——一道水幕即刻隔在两人中央——水仍在汩汩流淌,但没有一滴漏在外面。
兴许是有水幕作屏障,对方的面目模糊不清,这对她来说不外乎是一剂定心剂。整套魔法一气呵成。
“可以了。”
格拉狄斯松了口气,将这当成了她可以离开的信号。
可是没等她收回魔杖,一道不太显眼的银光透过水幕——刚好从琉璃笔的另一端朝面门直刺过来——灼得她瞳孔瞬间骤缩——
格拉狄斯全然不顾自己身处何处、正在做什么,下意识地喊出——
“盔甲护身”!
这下可好,她只顾着抛铁甲咒,完全忘记了手中还未彻底断开的水幕——
“哗啦”一声!
冷水溅上了两人的长袍,有些径直飞上了前襟。围观的同学一阵惊呼,格兰芬多们不假思索地举起了魔杖。
格拉狄斯的杖尖距离对方胸口不到半英尺——然而她却发现:尽管威尔克斯手里仍然攥着琉璃笔,但它那并不锐利的尖端此时竟空无一物。
就这样笔直地僵持良久,威尔克斯才冷冷开口——
“小姐,你这是做什么。”
格拉狄斯岿然不动:“那倒不如问问先生。”
同学们倒吸一口冷气。但比这更快蔓延开来的是各种声调汇聚而成的窃窃私语。她的余光能捕捉到三位好友焦急的身影、克拉布和高尔的窃笑以及——纳威紧握魔杖的手。
“哦?”当事人傲慢地一挑眉。
威尔克斯的右肩洇开一大片,落在他那身浅色长袍上看着远比一身黑色校袍的格拉狄斯要来得冷冽。
“我倒认为,小姐应该对自己刚才的过激行为作出合理解释。”
湖蓝色毫无波动——格拉狄斯直视着他,坚信自己既没有看错、也没有对刚才险些发生的危急情形判断失误。她只是没想到,威尔克斯会利用这次机会、利用信息差让同学们对她的信任产生动摇,让他们相信她无非是个爱挑事的“刺儿头”。
果然……还是对她之前灼伤他手腕的事耿耿于怀呢。
“我只是正当防卫。”格拉狄斯平静地回复道,“先生也知道。”
“住口。”威尔克斯朝她走近一步,声音轻如耳语——
“如果你再这样无理,休怪我不客气。”